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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春的永平府,柳絮已歇,槐花正盛。相河自西向东穿城而过,河畔酒旗招展,画舫如织。丘世裕站在临河的悦来客栈二楼,远眺河面粼粼波光,手中把玩着一对油光水亮的核桃。
“世裕贤弟好雅兴!”身后传来王世昌的声音。
丘世裕转过身,见王世昌与张承宗一前一后步入雅间。王世昌一身靛蓝直裰,腰系玉带,手持一柄泥金折扇;张承宗则穿着绛紫团花袍子,帽檐插着一朵新摘的芍药,满面春风。“二位可算来了。”丘世裕笑道,“从太皇河到永平,这一路舟车劳顿,昨夜歇得可好?”
张承宗抢先答道:“好极了!昨夜在城南听了半宿的琵琶,那姑娘手法精妙,一曲《浔阳月夜》弹得人神魂颠倒……”他边说边摇头晃脑,仿佛余音仍在耳畔。
展开剩余90%王世昌轻咳一声,打断了张承宗的陶醉:“世裕贤弟,今日之约,可都安排妥当了?”丘世裕点点头:“通判家的三公子,还有永平商会的几位少爷,都已答应前来。约在未时,百花楼!”
“百花楼?”张承宗眼睛一亮,“可是那相河边,有‘千金散尽不复来’之名的百花楼?”“正是。”丘世裕意味深长地看了王世昌一眼,“今日世昌兄做东,可不能吝啬银子!”
王世昌微微一笑,展开折扇:“只要事情办得成,银子不是问题。”三人说话间,楼下已备好轿马。片刻后,一行人便沿着太皇河岸,向城西的百花楼行去。
百花楼临水而建,三层朱漆小楼,飞檐翘角,廊下挂着一排红纱灯笼。虽未到夜晚,已有丝竹之声隐隐传出。门前几个青衣小帽的伙计,见丘世裕等人衣着华贵,急忙迎上前来。
“几位爷,里面请!”一个看似管事的半老徐娘摇着团扇走来,“可有相熟的姑娘?”丘世裕递上一锭银子:“妈妈,我们约了通判家的李三公子。”
那老鸨接过银子,顿时笑逐颜开:“原来是李公子的贵客!快请上三楼雅间,‘牡丹亭’早已备好了。”牡丹亭内,早已摆开一桌精致茶点。三人刚落座,便听门外一阵喧哗,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说笑着走了进来。
为首的少年约莫二十七八岁,面如傅粉,目似明星,正是永平府通判家的三公子李文德。他身后跟着四五个青年,都是永平府有头有脸的商贾子弟。
“世裕兄,久违了!”李文德拱手笑道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相河景致。众人寒暄一番,各自落座。老鸨忙不迭地招呼姑娘们上来奉茶斟酒,不一会儿,七八个妙龄女子便如穿花蝴蝶般,在席间周旋起来。
张承宗很快便被一个怀抱琵琶的姑娘吸引。那姑娘约莫二八年华,眉目如画,指尖轻拨间,清越的琵琶声便如水银泻地般流淌开来。
“好!”一曲终了,张承宗击节赞叹,“姑娘这手琵琶,堪称绝技!不知芳名为何?”那姑娘微微欠身:“奴家绿珠,谢公子谬赞!”
张承宗当即拉着绿珠坐到身边,二人很快便聊得火热。王世昌则与商会会长的儿子赵公子低声交谈着什么,身旁坐着一位气质娴静的女子,名唤青云,不时为王世昌斟酒布菜。
丘世裕身边也来了一位名唤红绡的女子,一身水红衫子,举止得体。她见丘世裕心思似乎不在风月上,便只安静地陪在一旁,偶尔为他添茶倒水,并不多言。
丘世裕趁机挪到李文德身边,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:“三公子,听闻令尊大人近日公务繁忙,可是为着漕运之事?”
李文德抿了一口酒,笑道:“世裕兄消息灵通。正是为着漕粮改道的事,家父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,连我都难得见上一面。”
丘世裕心中一动。漕粮改道,意味着沿途河道要修缮,免不了要大量采买石料,这其中油水可不小。他面上却不露声色,只道:“漕运事关国计民生,令尊责任重大啊!”
红绡在一旁轻声道:“听闻漕运改道,要走旧黄河北支,南岸的田地怕是都要被征用了!”丘世裕闻言一惊,不由多看了红绡一眼。这青楼女子竟对漕运之事有所了解,倒是出乎他的意料。
李文德笑道:“姑娘倒是消息灵通。不过不必担心,南岸田地影响不大,纵有征用,朝廷也会按市价补偿!”红绡掩口笑道:“奴家也是听来往的客商说的,班门弄斧了!”
丘世裕心中稍安,又与李文德聊了些官场闲话。红绡偶尔插言,竟都能说到点子上,让丘世裕不禁对她刮目相看。
另一边,王世昌与赵公子的谈话也渐入佳境。“世昌兄的绸缎品质,我是信得过的。”赵公子道,“只是这价格……”
王世昌笑道:“赵兄放心,价格自然好商量。听说贵商会近日要采买一批绸缎给府衙使用?”
赵公子点头:“正是。约需五十匹上等杭绸,若是世昌兄能提供,价格可按市价加一成!”
青云在一旁柔声道:“王老爷家的绸缎,在淮北可是数一数二的。去年巡抚大人定制官服,便是用的王记绸缎!”王世昌惊讶地看了青云一眼,他并未提起自家绸缎庄的来历,这女子竟能一语道破。
赵公子闻言大喜:“既然如此,那就这么说定了!五十匹杭绸,下月初一前交货!”二人举杯相庆,青云含笑为他们斟酒,眼波流转间,与王世昌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。
张承宗则完全沉浸在绿珠的琵琶声中,一连听了《春江花月夜》《浔阳琵琶》等数支曲子,已是如痴如醉。“绿珠姑娘满瑞网,你这琵琶技艺,堪称大家!”张承宗赞叹道,“不知师从何人?”
绿珠轻拨琴弦,嫣然一笑:“奴家自幼学习琵琶,曾得南京魏大家指点一二!”“难怪!”张承宗击掌道,“魏大家的琵琶,我在南京听过一次,终身难忘!姑娘得其真传,前途不可限量啊!”
说说笑笑间,已是黄昏时分。老鸨又命人重新摆桌,端上山珍海味。一道百花酿鸭舌,一道蟹粉狮子头,一道红烧鲥鱼,皆是百花楼的招牌菜。酒也换成了陈年花雕,醇香扑鼻。
李文德举杯道:“今日蒙世昌兄盛情,我等尽兴而归。来,共饮此杯!”众人轰然应诺,举杯共饮。席间气氛越发融洽,王世昌与赵公子详细敲定了绸缎生意的细节,粗略算来,约有五十两银子的赚头。
酒过三巡,李文德话也多了起来,拍着丘世裕的肩膀道:“世裕兄,我与你相交多年!今日定要结为异姓兄弟,今后在永平府有什么事,尽管来找我!”
丘世裕大喜过望,忙唤人取来香烛,二人当即在牡丹亭内歃血为盟,结为兄弟。红绡在一旁为他们斟酒祝贺,眼中闪着笑意。
酒足饭饱,已是华灯初上。百花楼内红烛高照,笙歌四起。几位公子各自携了相好的姑娘,或听曲,或弈棋,或继续饮酒作乐。
张承宗果然拉着绿珠到一旁听曲去了。王世昌与赵公子详谈生意细节,青云在一旁作陪,不时补充几句,竟似对绸缎生意颇为在行。
丘世裕则与李文德在窗边小几旁对坐,红绡为他们沏了一壶醒酒茶。“贤弟,”丘世裕改了称呼,“方才听你说漕运之事,为兄倒有一事相询。”李文德笑道:“兄长但说无妨。”
“漕粮改道,必经淮北。我丘家在太皇河畔有良田千顷,若是河道拓宽,恐怕要征用部分田地……”丘世裕试探着问。
李文德摆摆手:“兄长放心。改道方案我已看过,主要走旧黄河北支,南岸田地影响不大。况且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“征田补偿,断不会让地主吃亏的!”
红绡轻声道:“丘少爷不必担忧。听闻漕运衙门拨下的款项充足,征地补偿会比市价高出三成呢!”丘世裕惊讶地看着红绡:“姑娘如何得知?”
红绡嫣然一笑:“奴家昨日陪漕运衙门的刘书办饮酒,听他提起的。”丘世裕心中一块石头落地,对红绡不禁另眼相看。这女子不仅美貌,而且消息灵通,倒是个人才。
这时,张承宗摇摇晃晃地走过来,手里还端着酒杯:“二位在此密谈什么?良辰美景,岂可辜负?绿珠姑娘的琵琶真乃一绝,我已答应她,明日再来听曲!”
丘世裕与李文德相视一笑。李文德道:“承宗兄弟真是性情中人。”张承宗一拍胸脯:“人生在世,吃喝二字!我张家别的没有,就是有几分家底,够我逍遥快活!”
他又凑近些,神秘地说:“不瞒二位,我家护院教头李栓柱前日从榆林卫带回一张好弓,据说是那边一个陈百户用过的强弓。改日我偷出来,咱们一起去西山打猎如何?”
王世昌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,闻言笑道:“你这纨绔,又要偷你爹的宝贝!”张承宗撇嘴道:“那弓放在库房里也是落灰,不如拿出来用用。再说了,陈百户送我爹的时候,也没说不能给别人用啊!”
说说笑笑间,已是深夜。李文德率先起身告辞:“今日多谢世昌兄盛情,小弟改日再做东回请!”
其他几位公子也纷纷告辞,各自携美而归。方才还热闹非凡的牡丹亭,转眼间只剩下丘世裕、王世昌和张承宗三人,以及满桌狼藉。
王世昌唤来老鸨结账。那老鸨笑得见牙不见眼,捧着一本账簿道:“各位爷今日点的都是上好的酒菜,又有八位姑娘作陪,共计二十一两三钱银子。零头就免了,爷给二十一两便是!”
张承宗闻言咋舌:“好家伙!一顿花销抵得上寻常人家几年的嚼用!”王世昌面不改色,从怀中取出银票如数支付,又额外赏了老鸨一锭银子:“妈妈辛苦,姑娘们也辛苦了!”
老鸨连连道谢,欢天喜地地去了。临行前,丘世裕特意找到红绡,塞给她一锭银子:“今日多谢姑娘提点!”红绡含笑收下:“丘少爷客气了。日后若来永平,可常来坐坐!”
青云也与王世昌低语了几句,王世昌点头称是,似乎又达成什么约定。唯有张承宗拉着绿珠的手依依不舍:“明日定来听姑娘弹曲!”绿珠掩口笑道:“那奴家就恭候公子大驾了。”
三人走出百花楼,夜风一吹,酒意醒了大半。相河上画舫游船依旧灯火通明,笙歌笑语随风传来。
王世昌长舒一口气:“二十一两银子,值了。”丘世裕点头:“我与通判公子结为兄弟,漕运改道之事也已探明,这趟永平府来得不亏。那红绡姑娘倒是个人才,消息灵通,言语得体!”
张承宗笑道:“我更是赚了!美酒佳肴,妙音仙乐,还结识了绿珠这样的红颜知己。”他突然想起什么,拍胸道:“放心,回去我就把那张弓偷出来!榆林卫陈百户用过的强弓,保准让你们大开眼界!”
三人相视而笑,回到客栈。月光洒在相河上,碎银般闪烁,一如他们方才挥洒的银子,流光溢彩,却也不知最终流向何方。
唯有河畔百花楼的红灯笼,在夜风中轻轻摇曳,仿佛在嘲笑着人世间的虚华与浮靡,又仿佛在期待着明日再度亮起时的又一场千金散尽。
而那些看似逢场作戏的青楼女子,或许才是这风月场上最明白的人,她们以柔情蜜意织就了一张无形的网,网住了达官贵人的秘密,也网住了自己的生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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